残灯半灭,海水初潮。窗外曙色才分,人间仪容可辨。正是一声鸡叫西江月,五更钟撞满天星。”
又有一段话是:“杨温随他行得二里来田地,见一所庄院。但见:
冷气侵人,寒风扑面。几手席屋,门前炉灶造馒头;无限作□(原文此处为“□”),后厦常存刀共斧。清晨日出,油然死火荧荧;未到黄昏,古涧悲风悄悄。路僻何曾人客到,山深时听杀人声。”
这些,都是“插词”的好例。在《三国志演义》、《水浒传》诸“讲史”及长篇小说里,也插有不少此类的诗词,其作用大约都是相同的。但到了后来,“小说”与“讲史”的话本已不复是当场演说的实际的底本之时,这些“插词”却仍然被保留着,未为拟作者所舍弃。他们也许已完全不明白“插词”的实际上的应用之意,竟习焉不察的沿用了下去,为古代的“话本”留一道最鲜明的拟仿的痕迹。
最古的话本并不曾包含有什么特殊之目的。他们的作者们,只是以说故事的态度去写作的。他们并不劝孝,也不劝忠。他们只是要以有趣的动人的故事来娱悦听众。但到了后来,话本的写作却渐渐的变成有目的的了。当他们不复为当场的实际上的使用物时,当他们已被把握于文人学士的手中,而为他们所拟仿着时,话本便开始的成为文人学士们自己发泄牢骚不平或劝忠劝孝的工具了。这些后期的话本,充满了儒酸气,道学气,说教气,有时竟至不可耐。初期的活泼与鲜妍的描绘,殆已完全失之。这些后期的著作,最足代表的,便是李渔的《十二楼》及更后来的《娱目醒心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