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龟儿是挨骂当晚回的家,那时细崽正在做梦。梦里他看见老龟儿竟然是骑着一只老鹰回的家。
女人拉开门,看见男人一脸疲态站在门口。
“咋这样晚呢?”女人硬着喉咙问。
“爹呢?”
“睡下了。”
“有好转没?”
女人没应声,低着头沉默一阵,说:“爹没病。”
男人先是傻在门口,继而大怒,将肩上的背包狠狠往地上一掼,破口大骂:“日你先人板板,几千里大路,老子日赶夜赶,你以为是细娃娃玩过家家?”
赵锦绣叉着腰,死死盯着男人,稳操胜券的模样。
“老娘没凶你,你倒是先扳飙了,咋的,往天这个时候,是不是正骑在别人肚子上使力?”
打蛇打七寸,蛊镇人人都懂的道理。赵锦绣没有弯弯绕,单刀直入,直取要害。被打中七寸的王四维果然一下就蔫了,声音也失去了刚才的钢火和锐利,吞吐着说:“这是哪个狗日的乱嚼舌根?”
迎着冰凉的月光冷笑一声,赵锦绣说:“姓孟吧,在你们工地上煮饭的,对不对?”
王四维无话,头耷拉着,像是想往地里头钻的样子。
野话成了事实,赵锦绣一下就崩塌了。她其实希望男人硬实些,最好打死也不承认,那样起码还可以自己骗骗自己。哪晓得男人?包一个,三言两语就认了账。悲伤顿时如洪流一般泄闸而出,她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开始哭。怕屋里老的嫩的听见,她把哭声压得很低,仿佛水壶里煮开的水,动静不大,但足可以把人活活烫死。王四维不敢劝,先是站着看女人哭,又觉得本来就理亏,这样高高在上看热闹更是理亏,索性坐下来,眼睛投向远处月光下的影影绰绰。其实那些模糊的高高矮矮和他没关系,他的心思在城市和乡村之间不断来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