锺会年纪与嵇康相仿,只差一岁,算是同龄人。不过,一是高干子弟,一乃平民作家,本是风马牛不相及。但锺会也玩玩文学,以为消遣,这是有点权势的官员,或有点金钱的老板,最易患的一种流行病。这种病的名称,就叫“附庸风雅”。或题两笔孬字,或写两篇歪诗,或倩人代庖著书立说,或枪手拟作空挂虚名,直到今天还是屡见不鲜的。锺会虽是洛阳贵公子之一,其父锤繇位至三公,其兄锺毓官至将军,但贵族门第,并不能使其在文学上,与贫民出身的嵇康,处于同一等量级上。因此,他有些嫉妒,这是文人整文人的原始动力。假如,锺会写出来的作品差强人意,也许眼红得不那么厉害;但是,他写得不怎么样,又不愿意承认自己不怎么样,心头的妒火便会熊熊燃烧。
于是,就有了《世说新语》所载的两次交锋,第一次较量:“锺会撰《四本论》始毕,甚欲使嵇公一见,置怀中,既定,畏其难,怀不敢出。于户外遥掷,便回急走。”如果嵇康赶紧追出门来,拉住锺会的手:老弟,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写序?写评论?开研讨会我去捧场?那么自我感觉甚好的锺会,得到这样的首肯,也就天下太平了。嵇康显然不会这样做的,一个如此圆通的人,也就不是嵇康了。肯定他会拾起锺会的《四本论》,扔在打铁的红炉里,付之一炬。